不知是风光的魅力,还是那块土地古老的历史,吸引着我一次又一次走进石亭畈,一次又一次观赏那山水铺展开的画卷。
从源潭乘车前往三妙,车子爬上一个小山坡,拐过一个“之”字弯,首先迎入眼帘的是绿绿葱葱连绵不断的山脉,那高高低低的山是花草的生态园,是树木的娱乐场,更是走兽的安乐窝、禽鸟的快活林,别说走兽禽鸟,即使人来到那里也止不住流连忘返,乐不思“府”。就在那连绵不断的小山中隐藏着一条河,河水时而是粼粼的碧波,时而是滔滔的白浪,时而还会转出回环的漩涡,都生机勃勃地行走着,跳跃着,舞蹈着,活泛出勃勃生机。
早在1800年前曹操率几十大军趟过了这条河,从此它就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__报龙河。
苍穹之下,群山沉默。静静的报龙河在阳光下泛着点点碎光,好似无数的水银滚动在水面。河两岸,杂乱地散落着一些乱石瓦砾,荒草在疯长着。
我行走于旁,在这个秋日的清晨。
秋风飒飒,从山坡上呼啸而过。脚下突然被绊了个趔趄,低头一看,竟是一块残破的瓦片。我弯腰拾起,拂去上面的泥土,仔细打量,那斑驳的泥痕依然遮掩不住藏青的本色,隐约中泛着一丝暗红。残缺的边缘上,断断续续的花纹还依稀可辨。我的心不觉顿然一惊。
我默然良久。一切无语,沉寂。这该不会是一块秦砖或者汉瓦吧?细听,耳边的风似乎也屏住了气息。抬眼望去,微波粼粼。倏尔,波动的水面斜射出一道犀利的亮光,直刺向天空。瞬间,我打了一个激灵。想起了刀光,想起了剑影,想起了那个遥远的血腥的时代。不觉间,手中的这块瓦砾也似乎沉重了起来。
又一阵风从耳边呼啸而过。静静的报龙河依然从容地向东流着,河水哗哗的响声,好似万马齐喑,深远而浑厚。
我行走于旁,静默着,莫名的思绪也仿佛受了某种暗示而滞留不前。我知道,秋日里,正适合到那里看看,去看看石亭大战的遗址了。
沿着报龙河我来到了石亭畈,青山依旧,一望无际的田野,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,偶尔,传来一两声鸡叫声,或者猛然从小巷中窜出一只黄狗来,向你狂吠两声,然后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你。想想,一千八百年前的此时此地,这里正万马齐喑,刀光剑影,杀气冲天,血流漂橹。报龙河,四顾墩,怎想让曾经见证的那一幕幕在眼前重现?那一声声叹息,那一声声无奈,又怎能抵挡住历史滚滚向前的车轮!轻翻史册,那短短的几行黑字白纸的记载,似乎还在熠熠涌动着一种浓浓的血腥味:“黄武七年夏五月,吴鄱阳太守周鲂诈以郡降休,休即率师十万军于皖,贾逵继之,秋八月吴主孙权使陆逊、朱桓、全琼与休战于石亭,大败之,追至夹石斩获万余。”正是由于那次驰名中外的石亭大战,才改写了群雄割据的历史。曹魏政权因此受到了致命的打击,不但损兵折将,而且主帅曹休由于愧恨交加,背部生疮,溃烂感染,一命呜呼。第二年孙权称帝,从此中华大地上三国鼎立。
信步来到报龙河南岸,只见这里是一片荒芜,杂草丛生。昔日那被黄土深埋的古墓群和用熔化的生铁凝固起来的将军墓,几乎都已被夷为平地,难觅踪迹,他们的尸骸残骨恐怕也早已被幻化为一杯杯黄土了吧。如今,虽然听不见战马嘶鸣,看不见刀光剑影,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后人为纪念那位将军而命名的“铁凝山嘴”和曹休当年安营扎寨的大凸墩,那大大小小屯兵歇马的村落无不打上战争的烙印。说来也奇怪,就在这村村寨寨的山崖上、沟坡里,开满了密密麻麻的黄花。黄得逼目耀眼,像是展开的蜿蜒书卷,不知要宣示什么世理。这时候,静静地站定,忽然就会想起“昨日黄花”的句子,惟愿那刀光剑影,累累白骨,成为往事,再不重演。莫非遍野的黄花要告诫世人的就是这鲜血哺育出的道理?
离别的时间到了,坐在车上,回头远望,石亭畈隐没在一片葱茏之中,我知道,那片葱茏的深处,报龙河犹如汩汩流动的血脉一样,依然滋养着曾经与现在,辉煌与沧桑!(作者单位:安徽潜山县纪委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