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专诚同志是一位老革命,担任休宁中学校长的时间较长,从上世纪50年代初到60年代初,任期长达12年。那时候我正在该校读书,仅仅是一个学生,谈不上和杨校长直接接触,但是有一件“小事”是我亲身经历的,让我终生难忘。
1960年,我正读初三,当时正处于三年饥荒时期的高峰期,饥荒十分严重。我家在学校附近农村,在这之前都是走读,回家吃饭。这时因为要保证学生基本上不挨饿,同时由于是初三毕业班,所以学校规定原来的走读生也必须在学校吃饭。当时初中学生的粮食定量是每月24斤,加上又不能全买大米,要搭售相当数量的山芋干,因此学生仍然吃不饱。中饭虽然是吃干饭,但量极少,大概只有2-3两米的饭。我家同样没有饭吃,一天三餐都是以菜皮、野菜充饥。我见母亲顿顿都是吃这些东西,面黄肌瘦,心里特别难受,于是就暗暗地把自己每天中饭的那一点份额用一只小瓷缸装着,然后揣在怀里,悄悄带着溜出校门,拿回家掺上菜皮或野菜煮一煮,再和母亲一起吃,这样母亲每天也能有一点点米粒下肚了。,不料我的这种做法有一天被总务主任发现了,他把我带到办公室大加训斥,我因为“理亏”始终不说话。这位总务主任见我不说话,竟然骂我是“小偷”,把我定性为“做贼”,表现就是“偷学校的饭”。这时我终于不能忍受,就和他大争吵起来,引来了许多老师和同学的围观。我气不过,就去找杨校长,向他说明真实情况,同时大哭起来。出乎意料的是杨校长不仅没有训我,而且还安慰我说:“你这不是偷窃,你能够这样孝顺母亲,还是个好孩子。”我一听深受感动,趁机提出了准许我继续走读、退粮票回家吃饭的要求,没想到杨校长一口就答应了,并马上把食堂管理员叫来,当面吩咐这件事,于是我每月就用这24斤粮食与母亲共同渡过了饥荒。若干年后,有一次我在屯溪街上碰到了杨校长(他这时担任徽州地区体委主任),他还记得这件事,说:“你的名字我记不起来了,但是知道你就是那个要求退粮票回家和妈妈同吃的学生,你做得对啊!”我永远难忘这件事,永远记住了这位老校长杨专诚。
好校长汪勉之
1970年,我从乡下初中调到休宁中学后,没想到与时任校长汪勉之同志住隔壁房间,那是一排十分破旧的百年老屋,共有5间,住了5位教师,每间只有6平米。我简直不敢相信,堂堂的省重点中学的校长只住这种房间。我以前不认识汪校长,第一次见面,他那和蔼可亲的样子,让我倍感亲切。他是文化人出身,曾任新华社摄影记者,很健谈,谈的都是文化教育,说的都是学问方面的话题,一听就知道他是个内行。他房间里和我一样,只有一张简易床、一张三屉桌和一把木椅。他见我的桌子更旧,坚持把他的桌子换给我,理由是我写字、备课和改作业时间比他多。事情虽小,足见他工作细致深入,很体贴下属,至今还令我难忘。他去听了我几次课,回来和我交流,称赞我功底深厚,颇有口才,教学方法有创新,鼓励我不断学习,继续努力。要知道,在那个没有物欲、尤重精神的年代,一个出道不久的年轻教师,很快就得到一位省重点中学校长的赏识,该是多么大的鼓舞。
大约一年多以后,汪校长调任教育局长,旋升任县委宣传部长,最后在县政协主席岗位上退休。虽然他离开了休中,但是仍然在默默关心我。1979年,我妻子按政策被招录为乡镇公务员,原先拟分配到离休宁中学40里的某某乡,是汪校长(这时他已经担任县委宣传部部长,应称他汪部长)检查工作时发现这个情况,主动提出要把我妻子调换到休宁中学所在地的万安镇。他对某局领导说:“这个同志的丈夫是休宁中学的骨干教师,把她放在万安,更可以让她丈夫安心工作。”这件事我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,汪校长始终没有对我说起过。后来我见到他,说了几句感谢的话,他却说:“我仅仅是从有利于你的工作考虑的。”主动帮了如此大的忙,还从来不张扬半句,平淡得不能再平淡,作为一位县级领导干部,这种默默助人的品质,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,一辈子都从心底感谢他。
王锦芳先生既是我的领导,又是我的老师。我读高中时,他教过我的数学,课教得很出色,给我的印象很深。我高中毕业后,他调到别的中学当校长,1978年又调回休宁中学任主管教学的第一副校长。他很重视师资,一来就设法把几位原是休宁中学的后又调出的骨干教师再调回来。他在管理上十分严格规范,一切按制度办事,有条不紊,讲究落实,不搞花架子。所谓严格,并不是说他动辄训人,其实他脾气很好,从不发火。说他严格,是指他严格要求,讲求规范。他经常检查督促,备课、上课、作业布置和批改、早晚自习、测验考试等等,每一个环节,他都丝毫不放松,时时处处强调勤奋、认真、细致和守纪。他自己更是“勤”字当头,每天至少要听两节课,而且从来不打招呼,“逼”得人人堂堂课都得认真上。因为我是他的学生,所以他对我既信任又更加严格要求。他一来就安排我年年教高中的差班,而且是一文一理。他常对我说:“你只有苦干实干,才能出成绩。”当然,他也很实事求是,能考虑和接受老师的合理意见或要求。例如1981年,我教一文一理两个班,并带文科差班班主任。可是每次大考之后,我带的文科班的前三名马上被教导主任调整到好班去,到第三次调整时,我忍不住了,于是去找他表示反对,说这样搞我班高考肯定一个本科也没有,我的辛苦全都白费。他认为我的反对有道理,马上同意以后不再调整了,终于使我班考了好多个本科。所以,他的严格,都是以规范为前提、以实事求是为基础和以制度为标尺的,让人口服心服。
王校长堪称公正无私的典范。正因为如此,教师不仅服他,而且敬佩他。他对教师的评价,完全以实绩来衡量,丝毫不夹杂个人感情,更谈不上徇私偏袒,
因此不论优劣,个个都无话可说。而在实际利益上,王校长更是克己奉公,大公无私。记得1979年那次加工资,他的这种大公无私的品质表现得尤为突出。当时中央下达的文件规定,这次加工资不论原来工资高低,主要看工作表现和业绩,以贡献大小为标准,但是加工资的比例只有40%,而加工资的名额只有28个,因此竞争十分激烈,难度很大。开始贯彻执行时,三位校长讨论实施方案,有两位主张投票,凡得票超过半数的人即可加工资,而王校长则坚决反对投票,认为投票看起来很民主,但由于人际关系等复杂因素,那些埋头苦干、业绩显著的教职工很可能落选,这样就严重违背了中央文件中“以贡献为主”的宗旨,因此他主张成立一个由领导和教职工代表组成的的评议小组,先由评议小组提出可以加工资的人员初步名单,然后公示十日,有意见的就向评议小组反映,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,最后由评议小组研究决定。可是三位校长,王校长居少数,只得进行投票。投票结果出来后,果然和王校长所料的一样,贡献大的教职工极少入选,于是矛盾加剧,加工资一事陷入僵局,不得已只得重新采用王校长的方案。我记得投票时,当时全省知历史教师汪蔚云老师,虽然教学水平很高,工作量很重,表现突出,业绩显著,但因为他建国初期就评为二级教师,工资全校最高,所以几乎没有人投他票,而采用王校长方案后,他被列在加工资名单第一个。由于加工资的名额太少,还是难以平衡,王校长夫妇就带头主动放弃,在他的带动下,又有几位领导同志也放弃了,终于圆满地完成了这次加工资的工作。他的这种大公无私的品质,深受全体教职工的钦佩和尊敬。
王校长的公正无私是有口皆碑的,他确实是一位内行好校长。说实话,虽然王校长对我更加严格,但是我喜欢在这样的校长领导下工作,所以我十分思念他。前些日子,我写了一首诗赞扬他,现录如下:
名如其人真君子,本已是锦再添芳。
一心为公无私欲,坚持原则性格刚。
不仅数学教得好,而且领导很有方。
待人处事最公正,即便严格也无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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